【王喻】恍瞬（17）
按照魏琛的吩咐把七班的操行评分输入完后，喻文州准备去图书馆借几本下学期的教材。刚出办公室，冷意一下子涌来，G市虽是南方城市，但冬天也是冷得刺骨。他不禁哆嗦着抱臂。
寒假中的校园清冷而寂静，没了平日的吵闹，偌大的校园显得空空荡荡。忽从二楼那方传来的女声是那么突兀，就这么硬生生地撕破了静谧。说的什么，喻文州听不真切，只是在抬头望向二楼时，与摔门而出的邝雅婷对上了眼。
他淡淡地看了一眼满脸愠气的邝雅婷，扭头继续往图书馆走。
邝雅婷站在二楼走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背影，只一会儿，迈腿，冲下楼。
“雅婷妈妈，我认为你应该和你女儿好好沟通，到底是不是早恋，还是说有其他的原因……”
“沟通？”女人的音量瞬时拔高，“那也要她肯跟我沟通才成啊，她对我什么都是藏着掖着的，有时说的话都是在撒谎。之前有两次周末说是和朋友出去玩，我还纳闷怎么出去玩要穿成那鬼模样，花里花俏的，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去了王老师家呵。”
“这……”韩文清紧皱着眉，目光飘到王杰希身上。王杰希说：“那两次是物理竞赛的辅导，我同时也有辅导其他的学生，并没有做什么逾矩的事。”
女人冷笑：“说到那什么竞赛我就来气。说是要拿保送名额，结果？原来还另外有辅导啊？怎么辅导了也没见什么成效啊？看她也是没有认真学，心思都不知道往哪放的。”
“雅婷妈妈，雅婷当初是主动要求参赛，她对竞赛的重视我作为班主任是能看出来的，她也没有懈怠平时的学习。我相信她是尽力了，拿不了名额绝不是什么该被责怪的事，毕竟名额只有三个……”
女人再次打断了韩文清的话：“按你说的没懈怠学习那这期末成绩又怎么解释？以我女儿的实力就算是因为竞赛而分了精力也不可能考那么差！这说明什么？说明她的心思根本没放学习上了！没懈怠？她只是装得没懈怠罢了，其实早就被这个老师给勾了魂！”女人指着王杰希，越说越激动，“重视竞赛也不过是想给你王老师留下好印象，也是装的！都被你勾了魂了，她那样怎么可能拿得了名额嘛……”
“够了！”韩文清喝到。
女人被震住了，放低了声音，怔怔地还想继续说，韩文清却是满脸怒色：“恕我直言，雅婷妈妈，雅婷的问题更大的原因是出在你身上，你应该是从自身找问题，而不是来找无辜的王老师泄愤，你现在是在迁怒！”
“哈？真是好笑了，我的女儿现在是早恋，那问题就是出在了她喜欢的这个老师上！我作为家长，就要来帮她改正这个错误，哪里有问题了？”
……
韩文清和女人的对话声似乎很遥远，王杰希沉默着，在他们的对话中就像个旁观者。他觉得很累很累，心里想着的是那写到一半的总结。
“看我干嘛？”邝雅婷不悦地问突然停下的喻文州。
“你跟着我干嘛？”喻文州反问她。
“谁跟着你了？我也要去图书馆借书啊。”
“你连学生证都没带借什么书？”
“……你管我。”
而后又恢复了沉寂。
“你不想知道我妈找王老师是什么事吗？”
“不想。”
“……”
喻文州瞥了她一眼，道：“你要想倾诉，直接说也行，反正我听完就忘。”
“听完就忘算什么？不应该是‘我愿意当你的听众’才对吗？”邝雅婷笑了笑，自嘲地，“很可笑，是不是，这种少女漫画一样的想法？”
“嗯，很可笑。就像你明明不喜欢王杰希却还是装得对他有意的模样那般可笑。”喻文州说，“所以这次是把你妈都给骗到了？”
“呵，是啊，玩太大了。”
“解释过？”
“当然，不过她偷偷查了我的手机，里面有两张王老师的照片。”邝雅婷顿了顿，又道，“说什么都没用了，她不信我，认定我是早恋——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参加竞赛吗？”
喻文州不说话，听着她继续说下去：“因为我想去华城的建筑系，但我知道，只凭高考，我考不上。”
所以才坚决要去参赛，要去拼唯三的名额。孤注一掷。
“结果你也知道……那时候我是真的受到了冲击，心里好像……断了条线似的。”
“你……该不会因为这个而影响了期末考吧？”
“嗯。”
“这只是一个竞赛。”
“你想嘲笑我随便，我的心理抗压能力就是那么差！”邝雅婷歇斯底里地吼道，“我表面的强势都是装的，你不也说过吗，我一直在自欺欺人啊！”
“我啊，就是这么可笑，耍着自己的小聪明，总是以为自己很强大很厉害、能带来多大的影响，但其实都是源于我自身的自卑，所以要营造出自己并不弱小的假象！还有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装着喜欢王老师吗？因为我知道你喜欢他，就刺激你，让你赶紧和他成事了好放过可辰，我就跟个傻子一样，演着拙劣的戏，然后发现根本就不会有人看！”
邝雅婷笑着喊着，眼里噙着泪水，却倔强地不让它流下来，冻得发紫的嘴唇不住哆嗦着，她红着眼看着喻文州，又道：“你是不是，也像看小丑一样看我？”
“不，你不会，因为你从来就没在意过我，一直都是我在独欢独乐，自己沉醉自我麻痹！”
“行吧，算老娘自作多情。”
眼前就是图书馆，喻文州说：“先进去，外面太冷。”
喻文州去了借书，邝雅婷挑了个位置坐下，呆呆地趴在桌上。喻文州回来时，带了两瓶热饮，递了瓶给邝雅婷。
“我没带钱……”
“回头加个微信，发红包还。”
“哦。”
“冷静下来了？”
“嗯。”
“还有什么想说的吗？”
“……”
“你化了妆？”
“我是素颜美女！”
喻文州憋着笑，用指尾划了划眼角下方的位置：“眼线花了。”
“……早上化的，应该是没卸干净。”邝雅婷拧开瓶盖，喝时抬手把长发撩到耳后。喻文州盯着她耳垂上的耳洞看了好一会，她注意到，说：“那个耳钉被我妈给扔了，说是不要出去丢人现眼。”
“我大概明白你妈为什么认定你早恋了。”
“化妆、戴首饰、注意打扮，我这个年龄做这些事在她那个传统的脑子里就是伤风败俗的事吧？我只是单纯地开始爱美了。”
“我很佩服你。”
“呃？”
“能这么狠地剖开心来自己分析自己，很厉害。”
“你讽刺我？”
“没有。”
“剖心分析过了，可我依旧看不清自己，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，也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有什么意义，做这些事有没有必要，还是说我自是在瞎闹？所以才一直都在欺人、自欺。”
“但至少，你清楚自己的梦想在哪，为之而奋斗了；你为了朋友也有过付出，不是嘛？”
“况且，谁的青春不迷茫，活得太明白反而没了我们年轻人该有的鲁莽和冲劲。就我看来吧，你现在的问题应该是和你妈缺乏沟通，试着多聊聊，让她理解你，你们的母女关系太紧张，需要改善。”
“我就是讨厌你这一副成熟的模样啊。”邝雅婷笑，“还说‘年轻人该有的鲁莽和冲动’，我看你就没有。”
“喜欢王杰希这事，还不够鲁莽不够冲动吗？”
“一点都不。”邝雅婷顽皮地笑笑，“对了，你是怎么看穿我喜欢王杰希是假的？”
“你只有当着我的面的时候才叫他‘杰希老师’，所以很容易就看穿了。”
“我可是强忍着恶心来叫的，果然我不适合演戏。”邝雅婷托腮，“拉着你听我发牢骚真是抱歉了啦，饮料的钱我下学期再还，手机被我妈扣住了，一时半会儿拿不回来。”
“没事，记得还就行。还有……”
“嗯？”
“你应该道歉的不是我，而是那个无辜被波及的王老师。”
走回教学楼时，远远地就看见邝雅婷妈妈冲过来的身影。女人怒气冲冲地抓住邝雅婷的肩，近乎咆哮地问：“跑哪去了？怎么现在才回来？不知道妈着急吗？”
邝雅婷还没来得及回答，女人注意到一旁的喻文州，急忙把女儿拉到自己身后，戒备地问：“这又是谁？”
“阿姨好，我是邝雅婷的同学。”喻文州礼貌地说。
“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，经常考前十的七班的班长啦。”邝雅婷挽住母亲的手，“妈，你和韩老师他们聊完了？”
“聊完了，现在该回家跟你好好聊聊了。”
“正好我也想跟你好好聊聊，不过我得先去找找王老师。”
女人不悦地皱眉。
“真的没什么的，妈，只是说几句话。”
女人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。
王杰希看着屏幕上写到一半的报告，重重地叹了口气，心里的疲倦感压着他，有些喘不过气来。
邝雅婷走到他身侧，朝他深深地鞠了个躬。
他忙把她扶直，问她有什么事。
邝雅婷说：“给老师带来了麻烦，对不起。”
“……回去跟妈妈好好聊聊吧。”
“嗯。”邝雅婷微微点点头，“谢谢老师。”
“我什么也没做，该谢你的班主任。”
“我是谢你这两个多月的竞赛辅导。”邝雅婷歪歪头，“话说，我之前对你说的，‘倾听自己的内心’的话，你还记得吗？”
王杰希怔住了。
邝雅婷的嘴角微微上扬：“我该回家了，王老师再见。”转身，对一旁的喻文州挥了挥手，笑得意味深长。
“她之前跟你说的什么？”喻文州问。
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王杰希答着，继续写他的报告。屏幕发出的光映在他的瞳里，一闪、一闪，晃动着。
喻文州没做追问，在旁边坐下开始预习下学期的课程。
——倾听自己的内心。
——听过了。
——听到什么？
——杂音。
-TBC-
作品目录：叶依的凡间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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雅婷的人设已经被我写崩了OTZ
不过崩了也不会有人在意，对剧情也没影响（自我安慰）
这章完了之后终于可以好好地写王喻感情线了（邪恶的微笑）